第二十二夜、诈尸

听到门外的回答,我妈吓了一跳:“她咋找来了呢?”

我老舅更莫名其妙:“我哪知道啊!”

我妈犹豫起来:“那……我是开门还是不开门呢?”

我老舅随口说:“开呀!你还怕她是……”突然,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姐,你先等会再开门。鲍丽要是看见我在这还不得瞎合计啊。你给我找个地方我先猫起来。”

我妈虽然觉得他说的在理,但也挺为难:“咱家就这么大,你往哪猫啊?”四下里一寻么,“你先上阳台吧。”

我老舅听我妈话哧溜钻进了阳台,我妈拍拍衣服下摆过去开门。

虽然我老舅说在火葬场见到了鲍丽的骨灰盒,可不管是他还是我妈谁都没往那方面多想。现在鲍丽站在我家门口,活蹦乱跳的大姑娘我妈就更不信了。

门一打开,鲍丽开门见山的说:“大姐,我问你个事。小华他是不是看不上我了?”

我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没,没有啊!”

鲍丽气势汹汹的接着说:“大姐,你跟我直说没事。处对象不就是看看对方合不合适嘛?他要是真嫌弃我在火葬场工作,那也没啥,大不了以后就当个普通朋友呗。”

我妈急忙解释:“真没有,他刚才还说不嫌弃你工作呢。”

鲍丽一听这话有问题呀:“刚才?小华来啦?”

我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没来呀,这么晚他来干啥呀?”

鲍丽绝对是绝顶聪明的一个女孩:“没来就没来吧,”边说边提高了嗓门,像是故意喊给谁听,“反正我觉得小华挺好的,你帮我问问他,他要是真不愿意我也不能缠着他。”

我妈反应慢,还琢磨鲍丽怎么会知道我老舅来过,根本没过脑子的说:“嗯,行。你进屋坐一会吧。”

鲍丽嫣然一笑:“算了大姐,我还是别进去了,让小华知道他再抹不开面。你尽快给我个信就行,别让我像傻老婆等乜汉子似的。”说完就走了。

门一关上,我老舅立马从阳台蹦了出来,埋怨我妈说:“姐呀,你说话怎么不走脑呢?”

我妈又迷糊了:“我说啥了不走脑?”

我老舅彻底败给我妈超长的反射弧了:“行了,反正这事我得调查明白,要让我知道那小子在这里边使坏,看我不收拾他。”

我妈跟听天书似的:“又出来个哪小子啊?你们俩今天说话怎么都云山雾罩的?”

我老舅实在不爱跟我妈磨分了:“行了,你就别管了,你帮我跟鲍丽她姐打听打听就行。”说罢,不等我妈回话推开门就走了。

我妈倚着门框高喊:“我跟他姐打听啥呀?”我老舅也没回答。

送走我老舅,我妈看看表快八点了。可她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急性子的劲就上来了。她一把拉过我:“走,跟我上你鲍阿姨家去。”

鲍阿姨和她老公都准备睡觉了,不过我妈和她的关系可以说无话不谈,把我老舅的话学一遍,鲍阿姨也犯起了嘀咕。而对于同一件事,每个人的关注点却大相径庭。鲍阿姨的第一反应是:“谁这么毁我妹妹啊?这也太损了!”

我妈的节奏瞬间被带跑,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临走的时候两个人约好,明天鲍阿姨给鲍丽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家,我爸也刚进屋不久,问我妈带我干什么去了。我妈又给我爸复述了一遍,一家人便上床睡觉。关灯的时候我妈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鲍丽知道小华来过咱家,我跟鲍丽说小华刚才还说不嫌弃她呢。哎呀妈呀!我这不是给小华卖了吗?”

第二天晚上,鲍阿姨鲍丽姐妹俩跟我妈一起回到我家等我老舅,三个人脸色都煞白。不大会工夫,我老舅赶到了。鲍丽站起来劈头盖脸的问:“你昨天在我单位遇见那男的长什么样?”

我老舅脸腾的红了,没想到我妈这么快就把他的话传给鲍丽了,所以特别不好意思。可看着鲍丽满脸认真的样子,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形容了一遍。

鲍丽继续追问:“你是几点见着他的?”

我老舅说:“将近五点的时候吧!”

鲍丽听完当时堆在椅子上了:“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我老舅在焚尸间门口见到那个人外号叫憨子,是火葬场的焚尸工。昨天下午我老舅打电话约鲍丽看电影的时候死的——而且是吓死的。不过没有那么邪乎,吓死他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大活人一枚。

那天中午,警察送到火葬场一具尸体,是个老头。警察跟火葬场的负责人说:“我们调查完了,这老头是煤气中毒熏死的,他自己做水没看住,把煤气浇灭了。死者家里没有人管,赶紧给火化了吧,我们好结案。”

领导答应下来便把尸体交给憨子,让他马上处理。憨子还挺不高兴,因为下午一般就没有火化的工作了。炼人炉从新启动挺费事,属于给他增加负担。但领导安排下来的工作又不能说不干,憨子满腹牢骚的将尸体推入焚尸间,摔摔打打的预热炼人炉。就在他打算把尸体推入炉膛的一瞬间,那老头突然一下子坐直了,双眼直勾勾的瞅着憨子,恶狠狠地问:“你要干啥?”

憨子的表现特别勇敢,两眼一翻白,“噶儿”一声,抽过去了。

死老头翻身从停尸**下来,跑出焚尸间满院子溜达,最后让看大门的给拦下了。由于老头被送来的时候穿的不是寿衣,所以门卫开始没在意,以为是不知道从哪跑来神经病。后来发现他光着脚没穿鞋就觉得有些蹊跷,再仔细一看老头胸口别着一张纸卡片,那是这间火葬场在焚尸时给遗体做备注用的。

门卫当时就炸了,马上通知领导叫来警察,警察又找来了法医。各路大神到齐后一询问,老头原来没死透,发生了医学上罕见的假死现象。只要他再晚缓过来几秒钟,就得被憨子推进炼人炉里活烧了。其实老头在假死期间什么都知道,就是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被炼人炉里的热浪一烤才回过阳。

正在众人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怎么一直也没看着憨子。死老头还热心的帮着回忆呢,说憨子八成被他吓晕了,现在还应该在焚尸间里躺着呢。

当人们呼呼啦啦找到憨子的时候,他已经面色铁青口吐白沫断气了。

这件新鲜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据说刑警内部还以此为例,规定凡是煤气中毒死亡者,遗体必须在是室温环境中停放七十二小时以后才可以处理,真的假的我也没地方考证。

而鲍丽本想跟我老舅好好讲讲这段诡异的故事,结果看见我老舅神不守舍的,一生气就走了。

接着,鲍丽又哆哆嗦嗦的说,憨子特别喜欢她,软磨硬泡的追过她好几年。因为嫌憨子为人粗鲁,而且特别自私所以始终没有答应。但憨子死皮赖脸穷追不舍,还曾经威胁过鲍丽的前男友离开她。鲍丽之所以让我老舅去她单位接她,也是想告诉憨子,她现在的男朋友又高又帅有文化还当过兵,论文论武他都不是对手,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最后,鲍丽又说了两个让所有人冷汗直流的细节——

第一个细节是,那天下午五点左右骨灰存放处的看门大爷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瞌睡,梦见憨子带个年轻人来,说是家属要看骨灰。

第二个细节是,他们火葬场根本不存在什么后门,公交车停的地方便是唯一的一个正门,鬼知道我老舅是如何没有经过办公楼而直接到达焚尸车间的。

鲍丽说:“小华,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处。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也不会强求。”

我老舅沉默片刻,说:“我还跟我姐说,以后得多挣钱,要不养不起你啊。”

鲍丽噗嗤一下乐了,问:“昨天憨子跟你说我只吃肉不吃素,不是活人的时候,你到底信没信呢?”

我老舅摇摇头:“就算我昨天看到的真是你说的那个憨子,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我真想知道,你一点素的也不能吃吗?”

鲍阿姨极其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嘴:“能,她能吃巧克力豆。”

鲍丽的确是特殊体质,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的妹妹,也是一吃青菜就上吐下泻,等我写到中学时代的故事,如果还能想起来就讲一讲。

话说开两个人的心结也就打开了,可我老舅和鲍丽这段感情却并不顺利。憨子活的时候骚扰鲍丽,死了也并没有放过她。

在憨子火化的那天,有人在一个空骨灰盒上面发现一张鲍丽的彩色相片。我不得不说明一下,那天我老舅进的骨灰存放处大厅里面有左右两个门,右边的门里是寄存的骨灰,左边的门里是放空骨灰盒和其他一些殡葬用品的仓库。我老舅记得很清楚,憨子进的的的确确是左手边的门。

这件事情,对鲍丽的影响很大,她总是梦见憨子来找她,扯着她的手要带她走。终于,她给我老舅留下了一封分手信,信上说她实在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了。

五年后,我老舅这个大龄青年终于踏上了婚姻的殿堂。婚礼结束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当年那个给我买过小人书的鲍丽阿姨。

不过我没敢确定,因为我不认为短短五年时间会让一个女人变的如此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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