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么？他打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但为保他失败之后，你还能好好活着，他便将你的赌注，压在了我身上。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怀着我的孩子，便不会再有任何人为难你。还有，冷宫的火，也不是他派人放的。”

“……抱歉。我以前怀有私心，总希望你能在失去他之后，可以转身看到我的存在。所以，这些真相，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今日你即将离去，就当我良心发现，或者说，我更希望你能幸福。而你的幸福，与楚慕临是分不开的。”

“还有，楚慕临虽然下落不明，但是他一定还活着。他是个睿智又颇有智谋的人，只要他不想死，便没人能轻易取他的性命。”

许婕如心中震撼的难以置信，口齿含糊不清道：“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黎殊低低一笑，将许婕如从自己的怀抱中抽离，“去寻他吧。他在等你。”

“你呢？那马太傅之女……”黎殊再次将指腹轻轻点在她的唇珠上，摇摇头，浅浅笑开，“你若再说，我可不让你走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只管照顾好自己，每日坚持用药，你的手指很快就又可以弹琴了。知道么？”

许婕如也学着他的样子浅浅笑开，眼角却止不住淌下感激的泪水。黎殊确实帮了她太多，只因年少时那一段不了情，就是这一段情，困了他太久。但愿他将来可以遇到一个愿以真心待他的美好女子，了他半生相思。

待到视线尽头，那抹倩影渐渐消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眼前仿佛被一片薄雾笼罩，连月色都看不清了。

不甘心吗？他自问一句，或许有一点吧。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宫并不适合她，若是自己不能保证永远让她幸福平安，倒不如放她自由，让她去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不是更好吗？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一种爱，可以只为对方安好，哪怕我不在你身边，山高水远，我都会在你身后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你……

从那之后，黎殊还是忍不住暗自派人去打听许婕如的安置之处，不过一无所获。也许，许婕如也是有意不让他找到吧。过多的纠缠，于对方，都是无尽的伤害。

楚慕临自打出宫之后，被暗卫潜影带到了一家茶行之中，隐姓埋名，默默度日。那家茶行本是楚慕临在民间为搜集各路朝廷重臣线索把柄的秘密联络点，出宫之后，这家茶行便真真正正的做起了茶行的生意。而楚慕临便成了这家茶行真正的主人。

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暗卫潜影却并不畅快，楚慕临已非九五至尊，自己也从此不是皇家暗卫，但是在他心里，楚慕临永远都是他的主上。

楚慕临到了茶行之后，很少管理茶行的生意，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是雪盈在打理。而楚慕临呢，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开始纵情声色，每日软玉温香在怀，品着各式美酒，却不知怎的，又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摔碎杯盘碗盏，将所有的美女歌姬尽数赶走，独留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的昏天黑地……

雪盈和潜影都心知肚明，自打两人私自将楚慕临从宫中带出来，他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立于顶峰，俯瞰山河的楚慕临了，或者说，自许婕如“葬身火海”那一夜起，以前的楚慕临不会再回来了。

他苦心经营了许久，本来打算击溃叛军之后，定要好好补偿许婕如受过的苦楚，两人一起将曾经的恩爱找回来，只是许婕如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潜影推开那扇莺歌燕舞的房门，扫视众美人一眼，沉声道：“都出去。”

众人被潜影那双冰冷无波的深邃褐瞳，惊骇地倒抽了口冷气，纷纷起身，携着浓郁的脂粉味灰溜溜地逃走了。

楚慕临抿了口鲜红如血的葡萄酒，眼帘慵懒地抬起，似有些不悦：“潜影，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连我的事，你也敢过问了。是不是觉得，我不再是皇帝，便管不了你了？”

潜影单膝跪地，恭敬抱拳：“主上息怒。潜影不敢。主上是潜影一辈子的主上，只是如此沉湎酒色，于主上贵体无益。还望主上保重身体，免得……免得娘娘挂心。”

“喀！”楚慕临将白瓷酒杯徒手捏碎，鲜红的葡萄酒如血般从指间滴下，溅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刺目的红，是那样令人不适。

“你，可敢再说一遍？”声音冷如霜雪，夹杂着丝丝涌动的愠怒。

潜影将头垂的更低，并不接话，而是岔开话题，道：“主上，市井人皆言，几日前，太子侍妾因生产血崩而死，孩儿也在出生三日后夭折，太子大恸，合宫哀悼……”

潜影还未说完，一阵风拂过，眼前早已没了楚慕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