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准备 (3)

果然没过多久,培训部的杜丽就跑来跟兰翘说,芙洛拉和黄达吵了一架,芙洛拉指责黄达插手她的工作,黄达却说自己明明一番好意,是芙洛拉不接受其他人的意见。事情现在闹到了老板那里,老板倒是没有徇私,把芙洛拉责备了一顿,说她自己份内工作没做好,还把责任推给其他部门同事。

兰翘不以为意,淡淡哦了一声,说:“是吗,那芙洛拉可要生气了,还是个小女孩呢!”

芙洛拉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她也是聪明人,不在公司跟姐夫过不去,到晚上的餐桌上才拉着姐姐姐夫叽叽咕咕开始发牢骚,然后又说黄达并不是不讨她一个人的喜欢,猎头部的兰翘和培训部杜丽以及其他同事都对他意见云云。

张豆子老板的脸色就慢慢凝重了,虽然黄达做销售不错,但为了一个属下让公司其他几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得力助手都不高兴,显然是件得不偿失的事。第二天,张老板试探性地在MSN上婉转地同时问了兰翘和杜丽,对黄达的评价怎么样——答案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差。

老板有些头疼,黄达也算公司中高级管理层,而且现在主管公司销售,是重中之重,如果话说得太直接露骨,未免有些不给面子。最后思来想去,干脆晚上把他叫去pub找他喝酒。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老板平时又喜欢做出亲民的样子,有时候公司搞活动,喝到高兴时,彼此称兄道弟也时有发生。这时正好借机再做做样子,但最终目的是让他行事收敛低调一点,不要惹起民愤。

黄达到底年轻,不明就里,觉得老板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器重,甚至为了自己不惜把小姨子都骂了,三杯酒下去更是意气风发,拉着老板述说五年规划,言语之中更慢慢不把公司其他员工放到眼里,似乎以后HAPPYHR就是他的天下。

他没注意到的是,张老板虽然脸上犹有笑意,脸色却已经越来越沉。张老板也是做人力资源出身,深知军心稳定的重要性,一个进公司不到一年的下属如此张狂,难怪其他几个部门经理都对他反感,给公司某一个员工的鼓励过大,无疑是会威胁到整个组织利益的。公司少黄达一个不重要,销售经理的后备力量还有周琳,但是如果同时少了其他三个经理,才真叫麻烦大了。他不禁沉思,兹事体大,孰重孰轻,还必须要有更细致的考量才对。

这事算是给黄达埋下了一个大隐患,没两天,欧阳博从兰翘口中隐约听到了事情发展,忽然玩性大发,随口道:“那我顺便推你一把好了。”

于是他竟然应邀参加了HAPPYHR的那个酒会,似乎在闲聊间与张豆子老板轻描淡写地道:“贵公司的销售工作做得可真到位,简直恨不得来你们公司挖墙角了。”

张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笑着谦词。

直到欧阳博继续说:“三八妇女节那天,我公司的HR们可高兴得很呢,我一看原来是收到了你们销售部黄经理送来的礼物,好家伙,2000块的商场购物卡。张老板比我这个做人家老板的出手还大方啊,难怪她们打报告说一定要跟你们公司合作。”

张老板的笑意一下凝固在脸上,过了良久才尴尬地慢慢收敛,勉强维持镇静道:“这绝对是他的个人行为,我们公司一点都不知情。”

其实现在做业务有哪个公司不向甲方给点好处,不过是个潜规则罢了。黄达行贿并不是错,错的是他没把事情做漂亮,竟然让欧阳博知道,粉要打在脸上,结果不能不小心打到屁股上。欧阳博是远图的龙头老大,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员工收取乙方好处?

在欢迎Cynthia的酒会上闹出了这样的事,张老板被自己一手选出的销售经理弄得下不来台,气到几乎当场吐血。等欧阳博走了,又想起黄达在公司的人缘,心中已经起了杀机,略一思量,便招手把兰翘叫到跟前,冷冷道:“你明天去公司出一份解聘协议书给黄经理吧。”

看到兰翘惊讶的表情,他压住愤怒大略把事情解释了一下,兰翘沉思一会儿:“炒得这么仓促,万一他心怀不满,是不是会给公司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到底他手里掌握了那么多大客户资料。”

老板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兰翘把眼波垂下去,轻声说:“干脆今晚酒会结束,就让电脑部的同事去把他的电脑账户锁定,除了私人资料,一律不得拷贝带走。”

要么就不做,做了就不能让对方翻身,事情一定要做得决绝,逼到双方都不能有退路。

老板听她这么一说,看她的眼神深了些,但是却没有拒绝,慢吞吞地道:“行,你去交代电脑部吧……”想了想,又说,“等一下,让他们把他的指纹门禁权限一并禁止!”

兰翘点头出去,到做完一切,突然疾步走去洗手间,拿冷水浇到脸上。不知是喝了两杯酒还是心情异常,她觉得两颊发烫,一颗心突突跳动,说起来事由是黄达犯她在先,她才迫不得已下手三下两下把他除掉,可做这样的事,毕竟不是她的长项,也不是她的兴趣,心中不由得一阵纠结。

她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秀丽女子,穿修身的米色及膝中裙,淡绿色雏纱衬衣,那种淡绿,是属于春天娇嫩的绿色,清新、明媚,就像十年前她的脸,单纯、明丽。

她觉得疑惑,怔怔地拿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变得这么狠了?

宴会厅里的酒会还没有结束,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兰翘在洗手间里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缓缓走进去,远远看到欧阳博拿着一杯酒站在角落的窗下,嘴角微微含笑,不知在饶有兴致地看什么。

她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谢谢。”

欧阳博没有看她,依旧注视前方,声音亦是平静无波:“谢什么?”

他拿执酒杯的手抬一抬:“看那个女的。”

兰翘顺着那个方向看去:“Cynthia?你认识她?”

枝型水晶吊灯下的那个女子,苗条纤秀,清丽的下颌微尖,正在微笑地同张老板说话。

欧阳博转身朝她笑了笑:“不认识,不过觉得你长得跟她有点像……兰翘,如果你们公司今年达不到合同上的数字,你的老板是不是就要换成她了?”

兰翘一怔:“高层的事,谁知道。”

CynthiaDing,中文名丁兮,32,在新加坡拥有一间风投公司,曾经做过几个非常成功的案例,HAPPYHR是她目前手中的一个项目。

欧阳博黝黑沉郁的眸子里忽然闪出浓厚的兴趣:“我真的觉得你们像,小脸、尖下颌、大眼睛。你知道她是谁吗?高子谦二哥原来的女朋友……他们两兄弟的审美观真是相近得很。”

兰翘呆了下:“那……又怎么样?”

欧阳博把酒杯搁到一个走过来的侍者的托盘上,负手而立,嘴角笑意更浓,只是微有凉意:“我只是好奇罢了,高子陌原来跟丁兮爱得也很轰轰烈烈呢,好像也曾经离家出走过,不过最后也只是丁兮远走他乡,埋头事业,至今未嫁;高子陌则另娶他人,然后一年不到就离婚。我真好奇,你和高家的小公子,最后会怎么样……对了,高子陌好像也是今晚到,你们应该明后天就要见面了。”

兰翘只觉得心头又是一阵狂跳,瞳孔骤然收缩:“你……你说他二哥叫高子陌?”

欧阳博点点头,用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语气发问:“嗯……说起来,我还有件有趣的事情告诉你,要不要听?”

这晚酒会结束后,兰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打开客厅顶灯,一个人仰躺在沙发上怔怔发呆。

她向来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女人,起居饮食从不亏待自己,所以一直存不了钱,这房子虽小,但是屋里哪怕一盏灯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顶灯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一轮简单的新月造型,打开来却见额外的端倪,灯面上镶嵌了不少施华洛士奇的水晶,灯光从镂空处柔和流泻下来,照到人身上,几乎让人目眩神迷。

高子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兰翘躺在沙发上,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她微微合着眼帘,白皙的面颊上带着饮酒后的淡淡粉色,像是上好玉石上的一抹微红,散落在身上的灯光熠熠生辉,仿如无数小小的水钻铺满了全身。

高子谦吸了口气,只觉得一颗心竟然像小鹿似的撞个不停,不由得微微停顿一下步子,慢慢走近她的身边蹲下,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懒虫,就这么睡了?到底喝了多少?鞋都不脱。”

兰翘缓缓张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嗯……是有点累,酒会完了又跟同事喝了几杯。”

高子谦笑了笑,把她的鞋脱下来,握住她纤细脚踝的时候又皱了皱眉:“鞋夹脚吗?后跟都蹭破皮了……难为你还站了一晚上。”

兰翘撑着沙发后背坐起来,松松脚尖,叹了口气:“是啊,夹脚……不是我平常穿的那个牌子,当时去商场看着漂亮,一时心动就买了,没想到不合适……还是要穿习惯的东西才好,太勉强了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细碎的灯光闪闪烁烁地落在脸上,像一闪一闪发着亮光的碎金子,她低着头,柔顺的刘海搭下来,遮住秀丽的半边面颊,显出一丝落寞的样子。高子谦心中怜惜,凑过去搂着她,顺手帮她把那缕青丝拢到耳后,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语气温柔地说:“这么辛苦,我帮你去放水洗澡?”

兰翘没有动,淡淡地说:“不!”

高子谦似乎有些意外,将眉头挑了挑,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今晚我二哥过来了,我们通了电话,我想明天约他跟你一起吃饭,你有空吗?”

兰翘动了动肩膀,把身子离他远些,口气依旧淡淡地:“明天公司有点事,走不开。”

“那……后天呢?”

“后天也没空。”

高子谦一时怔在那里,打量了一下兰翘的神色,终于问道:“你怎么了?”

兰翘把脸撇到一边,轻声说:“没怎么。”

高子谦一脸愕然,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看她半晌,便用手在她脸上捏一捏,笑嘻嘻地道:“谁得罪你了,心情这么差,拿我来撒气?要不就是喝多了,导致生理期紊乱。”

这句话顿时加深了兰翘的愤懑,登时就翻了脸,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心中的话像关不了闸门的水,一下冲了出来:“别碰我!生理期紊乱又怎么样?老女人就容易这样,你才知道吗?受不了找小女孩好了,外面大把20岁粉嫩清纯的女孩子等着你高家少爷的垂青呢!”

高子谦愣住了,笑容虽然还残留在脸上,只是明显已经变得勉强,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困惑与尴尬,他讪讪地把手摆到自己膝盖上,好脾气地低声道:“怎么了嘛,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呢?”

兰翘酒意上涌,重重喘了口气,觉得今晚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怎么看都是自己在胡搅蛮缠,于是恨恨地说:“高子谦,你总是跟我说两个人要相互信任,可是你自己有没有做到过这一点?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但是你呢?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故作神秘。干什么、学什么从不对我说。到后来,如果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同事突然冒出来,估计也不会告诉我你的职业。至于你为什么要从原来的公司离开,我更是一头雾水!如果今天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只怕还要蒙在鼓里,现在请你坦白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子谦起先还有些错愕,到后来便一直安静地看着兰翘,等她说完了,才扬了扬头,极轻地哼了一声:“谁跟你说了什么?”

兰翘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静默下去,只有客厅里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一秒一秒移动,过了很久,她终于道:“那个沈安琪到底怎么回事?”

高子谦咬了咬下唇,修长的眉毛蹙到一起,眼里显出隐约的不耐:“扯上她干吗?说了是原来的同事。”

“同事?”兰翘一想到那个全身名牌的大眼长发女孩心头就直泛酸,忍不住又刻薄起来,“同事是同事,不过是个特殊到可以令你反抗家庭、离家出走的同事吧?”

高子谦砰一下站起来,来回走动几步,狠狠吸了几口气,冷冰冰地说道:“瞎说什么呢,我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肯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喝多了,现在去睡觉吧,我不想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跟你吵架!”

兰翘想都不想,一把跪坐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仰头说:“如果是子虚乌有,那为什么不对我解释清楚?都说你离家出走,连工作都不要了是因为你家里反对你跟沈安琪,要给你介绍另外门当户对的人,你不肯才赌气出来!”她抬头看着他,眼里竟然有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恳求,“你说啊!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兰翘觉得自己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软弱失态过,酒精能让人勇敢,却也剥下了她习惯带在脸上的面具,她没办法再让自己冷静自持,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说不是的,只要你说不是的,我就相信!沈安琪跟你年纪相当,家境优越,还是你的学妹,你家一句不知根知底就能拒之门外,我又拿什么去跟别人争?我怎么敢奢望进你高家的门?我并不勇敢,没有那种无畏的自信,我的信心只能来自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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